除了“全租房”问题,一直比较落后的韩国银行业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后果。
1997年,金融危机席卷全亚洲,东南亚各国相继倒下,本来市场以为像韩国这么坚挺的经济体可能不会受到太大冲击。但没想到一碰它就倒了,资本刚想随随便便尝试冲击一下,没想到韩国这些财阀全都大量靠过度借债,那些子公司完全不赚钱,它只是靠非常低廉的银行借贷支撑着,银行那边本来一直有政府撑腰,所以它借贷就非常肆无忌惮。得,现在冲击一来,银行和大量的财阀一下就遇到了资金链危机,连带着把韩国整个经济都拖下了水。
韩国就不得不向IMF紧急贷款580亿美元,这也是在当时IMF发的最大一笔贷款。
1998年金融危机之后,韩国也确实大规模整改了银行业。不过银行业这东西,它牵一发而动全身,所以你只能一步一步整改,步子不能一下跨太大。所以一直到现在,相对于非常发达的实体经济,银行业一直是韩国的软肋。
而财阀这边,本来大家以为不可能倒下的财阀,在金融危机之后有55家也相继倒闭,其中包括了当时韩国第二大财阀大宇,也是韩国当时有史以来最大的破产。而刚刚成立不久的三星汽车也彻底垮台,成了三星最不愿回首的一个失败案例。
韩国GDP在1998年下滑了5.1%,大量的财阀被迫把子公司给隔离出去,而一些外资和经营状况不错的公司就趁机大捞一把,捡便宜。比如现代就趁机收购了起亚,成了韩国垄断性车企。不过韩国的经济底子整体还是挺硬的,现金流从金融危机缓过来之后就非常快地恢复增长,而财阀整体的规模相对于1997年之前也有所收敛,但整体地位还是难以撼动。
现在韩国股市里最大的50家公司中,有47家都是财阀的。其实金融危机之后韩国经济的发展还一直挺快的,虽然赶不上汉江奇迹时代两位数的增长,但也开始成功地向技术和服务业转型,像三星、现代、LG不光在国内非常有竞争力,在国际市场上竞争力也是越来越强。而这些财阀所在的领域其实就是韩国最强的一些方向,比如电子、造船、汽车、芯片等。
韩国的人均GDP也上升到了35000美元,几乎都快撵上日本了。从数据上看,韩国的经济奇迹似乎还在继续。

“汉江奇迹”后遗症:阶层固化
但在这些光鲜亮丽的数字背后,韩国有着发达国家里边最高的自杀率、最低的幸福指数和最长的工作时长。这些也是“汉江奇迹”的后遗症慢慢显现的结果,而这里头非常主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大财阀对政治和经济的控制,让整个经济体产生了阶级固化。
财阀的强大扭曲和抑制了市场竞争,从整体角度来看短期好像没什么大问题,因为财阀确实也发展很快,但从长期看,像韩国很多普通人、打工人,他们的选择就受限了,就感觉每个人的目标都惊人的单一:先上好的中学,再努力考上好的大学,再努力进入四大财阀,再努力进入管理层。
所以不管是从文化上还是客观的体制上,都让韩国人对教育产生了过度的追求,有一个词叫Education Fever(教育热),这个词专门用来形容韩国的大概学生生涯,基本都充斥着考试和补课,大概有95%的学生都得在课外参加辅导班,韩文叫학원(学院)。而韩国家庭平均有1/5的开销都花在辅导班上,很多韩国的高中生早上五六点就得爬起来上学,上完一天学之后晚上自习到十一二点,这还没完,弄完还得再去학원再补习到凌晨两三点。
大部分学生的终极目标就是进入韩国最好的三所大学:首尔大学、高丽大学和延世大学,简称叫SKY,那是“上天”啊。

但你以为上了SKY就真上天了吗?你其实走的还是独木桥,因为毕业之后,还得想办法再挤破头挤进那四大财阀。你想,三星每年都会针对毕业生举办一个考试,大概有10万人参加,而这里头只有不到10%的人会被录取。你要是毕业之后能进三星,全家人都高兴了。但就算你进入了三星、现代,你还是得在公司内部那个漫长的阶梯上一步一步往上爬。
韩国的平均工作时长也是所有发达国家里边最长的。光时长长还没完,它跟日本还有点像,就是你下班之后还得去应酬,有喝酒的文化,而且基本上都是那种半强迫性。
这种固化的社会阶梯就让韩国人整个一生都非常卷,做什么事儿都好像有一个统一的标准,都非得挤破头去过那个独木桥。GDP确实上去了,但是大家都被压得喘不过气。
而这种教育和工作上所谓的卷,确实给韩国人带来了很多的负面情绪和压力,这些在是GDP、失业率、通胀这些经济数据中不一定能反映出来,但它可能是对当代的韩国人、尤其是年轻人影响更大的。我就随便问过几个韩国的朋友,大家统一的感受就是在韩国生活太压抑了,这个社会总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去约束你该做什么,使得整体都非常卷,而且社会的戾气很重。
而这种卷,以及低幸福指数,又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,就是生育率下降。你想,我工作都忙成这样了,哪有什么时间精力去生孩子养孩子,况且就算生下来我还得替他后来发愁,能不能上SKY、能不能进三星,想着就烦,还是不生了。
韩国的生育率只有0.84。一般来讲要比2多一点才能保持人口总量不变,1.5以下就被认为生育率很低了,韩国0.84是全球最低,你可以想象这背后的压力。

再看韩国的人口结构图,它底下已经是急速下滑,我们拿它的生育率跟日本比一下,你会感觉形状挺像。其实不同的是时间。日本人口结构图那个大肚子是70到75岁,也就是说在70-75年前人口大爆发,那时候正好是二战之后日本经济崛起的时间,大家都可劲生孩子。再看韩国是60来岁那辈人,这不就是1960年左右朴正熙上台汉江奇迹开始的时候吗?

单看韩国的人口结构,在当下看来是非常爽的,中间那个大肚子全都在工作年龄,全都在创造GDP,而需要他们赡养的老人和小孩又非常少。但如果再过二三十年,新生儿急剧下降,现在这些青壮年都步入了老年,那情况就不太乐观了。

这就是韩国,一个这么拧巴的经济体,经济腾飞的同时自杀率又很高,科技创新的同时又被财阀控制。而这些财阀当中我们最耳熟能详就是三星,它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公司,竟然可以从韩国成立至今都屹立不倒,总统、军阀都换了好几拨人了,唯一不变的就是三星,60年前是老大,现在还是老大。一个公司六七十年这不算什么,但六七十年一直都是老大,可谓世间罕见。所以很多人都管韩国叫“三星共和国”。